“你會不會有可能是認錯了？”許餘笙繼續說道，“之前我們在南旭的案子裏，不是碰到過兩個長得很像的人嗎？沒準兇手也只是長得跟慕堯有些像而已，再怎麽說，慕堯也不可能會做這種事情的！”

祁莫言眼瞼微垂了片刻，他當然也希望自己看錯了，甚至他還懷疑監控是不是被人動了手腳，但是希望和懷疑，卻終究抵不過鐵骨錚錚的擺在他們面前的事實。

“案發時的監控視頻我來回看了很多遍，視頻裏拍下來的人，無論是在長相還是身形上，都跟慕堯一模一樣，要說因為像看錯，這種可能性不大。”祁莫言說到這，頓了頓，“而且，到目前為止，我們都還沒有聯系上慕堯。”

“怎麽會這樣。”許餘笙難以置信的看了他一會，隨即又問道，“那凊染她…知道這個嗎？”

以黎凊染對慕堯的感情，如果她知道了這件事，那她……

“嗯，這件事本身就是她發現的。”祁莫言點了點頭，慕堯和黎凊染的關系他多少知道一些，自然也知道許餘笙問這個的原因。

“那現在她怎麽樣了？”許餘笙心裏一驚。

“你別擔心，她沒事。”祁莫言安撫她說道，“剛聯系不上慕堯的時候，她說她可以聯系慕堯的家人，試試看能不能找到他，我就把這件事交給她去辦了。”

說完，他又微不可聞的輕嘆了口氣，“就現在的情況來看，在找到慕堯之前，我們只能從現場找線索，看能不能盡可能的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，如果這裏面存在什麽隱情的話，或許……”

許餘笙聞言點了點頭，心頭卻像是被壓了三百斤的重石，格外的沈重，祁莫言雖然這樣說，但是這件事就算是存在什麽隱情又能怎樣，也無法改變慕堯殺了人的事實。

夜色深沈的像化不開的濃墨，無數的壓抑，沈悶嵌在空氣的裏，鋪天蓋地的襲卷向了他們，註定了這一晚的不得安寧。

第二天，天剛亮。

忙了一晚上的許餘笙連家都沒回，就匆匆從殯儀館趕回了市局，心裏記掛著昨天發生的案子，也不知道他們查的怎麽樣了？

“凊染？”許餘笙一進辦公室，隨即就看見了昨晚一直沒見到的黎凊染，她快步走了過去，還沒等來得及開口問什麽，就被騰地一下站起來的她，轉身撲抱了個滿懷。

“凊染，你……”許餘笙聽著從耳旁傳來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，張了張嘴，把剛剛原本想問的話盡數的吞了回去，心裏嘆了口氣，無言的擡手拍了拍她的後背。

也不知過了多久，一直趴在許餘笙肩膀的黎凊染突然開口說道，“慕堯殺人了。”

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沙啞，還帶著明顯哭腔，讓許餘笙聽著莫名心疼，“嗯，我知道，祁隊都跟我說了。”

“昨天晚上一直找不到他，我就打了電話給慕叔叔。”黎凊染吸了吸鼻子，“他說他們家裏人都在醫院，所以我就過去找他們了，但是沒看到慕堯。”“醫院？他們在醫院幹嗎？”

“慕堯他大哥出了車禍，到現在都沒脫離危險，所以他們都在那守著。”黎凊染回道。

“車禍？這又是怎麽回事？”許餘笙聞言皺眉。

“具體不知道，但是聽說是有人在他大哥的車上動了手腳，就是因為這個慕堯才會代替他大哥去了悅色，然後……”黎凊染說到這停住了，過了一會才又悶聲說道，“我沒敢告訴他們慕堯出的事，怕他們受不了，餘笙，我是不是……”

“不告訴他們是對的，能拖多久算多久吧。”許餘笙打斷了她的話，“一連兩個兒子出事，換做是誰都受不了，更何況慕堯的事……是犯罪。”

許餘笙說完，黎凊染沒有接話，兩人又沈默的站了一會後，黎凊染突然直起身從許餘笙的懷裏退了出來，鼻紅眼腫的看著她說道，“餘笙，慕叔叔不知道我跟慕堯分手的事情，所以昨天跟我說了很多，他們家這段時間出了很多事，公司資金鏈出了問題，業務運轉困難，然後合夥人又趁火打劫，整個公司因為這一系列的事情，幾近分崩離析，所以他們才想讓慕堯回公司來幫他大哥，本來慕堯一直不肯的，但是他大哥出了事後，他答應了，所以他們希望我能理解。”

許餘笙還沒從黎凊染之前說的話中反應過來，就又聽黎凊染繼續說道，“你知道我昨天晚上知道這些事情之後，想的最多的是什麽嗎？”

“什…什麽？”許餘笙楞了下，問道。

“如果我當初沒有跟他分手，他是不是會把這些事情告訴我？”黎凊染咬了牙，壓抑著自己的情緒，吞聲忍淚的說道，“我知道這些事，就一定會陪在他身邊，他去哪我都會跟著的，這樣的話，就絕對不會發生昨天晚上的事情，因為我一定會阻止他，不管他因為什麽動的手。”

“你說我為什麽要跟他分手啊？讓自己連個光明正大陪在他身邊的理由都沒有，然後他現在還出了這樣的事情，我……”黎凊染說著聲音就開始哽咽了起來，眼眶裏打轉的眼淚潸然的就落了下來。

“凊染……”許餘笙看著她這模樣，她感到自己尤為的無力，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安慰她。

黎凊染緊咬著嘴，伸手把臉上的眼淚抹了去，屏息了一會看了別處一會，平覆了下自己的情緒，然後又轉頭看向她說道，“我沒事，別擔心，只是太難受了，哭過了就好了。”

許餘笙看著她十分憔悴，又硬強顏歡笑的臉，輕嘆了口氣，“有事也別硬撐著，可以隨時跟我說。”

“嗯。”黎凊染點了點頭，“對了，要不要去吃點東西，忙了一晚上不吃點東西，待會都沒力氣找他。”

“可以啊，想吃什麽？我請你。”

許餘笙話剛說完，黎凊染都還沒來得及回，就聽見門外驀地想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，兩人看過去的同時，辦公室的門口就竄出了一個人，扶著門框，粗喘著氣的說道，“黎姐，不好了，又出事了！”

五點半的天空灰蒙蒙的，要亮不亮，比昨晚給人的感覺更加的沈悶，就連風裏的空氣都夾雜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。

“死者叫吳蘭秀，七十六歲，是這條巷子尾一間占蔔店的老板，報案的是經常早上在這一帶擺早攤的小販，認識她，所以第一時間就確認了身份。”

祁莫言聽著身旁年輕刑警的匯報，目光落在了面前不遠處，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，入眼就能看見一個人倒在血泊裏，胸口還露出了一把刀柄，他的目光在屍體上停留了一會，又緩緩的向上擡起，看向了屍體正對著的一條岔巷，“那裏派人去看過了嗎？”

“看過了，是一條死巷，我們的人在裏面地面上發現了很多明顯被人磨蹭過痕跡，除了這些，其他的就沒什麽特別的發現了。”年輕刑警回道。

“磨蹭的痕跡？”祁莫言瞇了瞇眼，“走，進去看看。”

“是。”

說完兩人便越過屍體，向著岔巷走去，不過，剛走了沒兩步，祁莫言又突然停下來問道，“許餘笙那邊沒通知嗎？怎麽還沒到？”

“通…通知了啊。”年輕刑警楞了下，然後看了眼時間，“都是第一時間通知的，這會應該快到了吧，要不我去打電話催一下。”

“既然通知到了，就不用了。”祁莫言回眸，“走吧。”

而剛被祁莫言問到的許餘笙，在他們說完後沒多久，就趕到了現場。

情況在來的路上大體了解了一下，所以一進現場許餘笙便直奔屍體所在的地方，在看到屍體的瞬間，她隨之怔楞了片刻。

“餘笙，你怎麽了？”跟著她一起過來的黎凊染，見她突然楞站著，疑惑的問道。

“這人……”許餘笙凝眉看了她一眼，“我認識。”

“你認識？”這回換黎凊染楞了。

“嗯。”許餘笙點點頭，“她是一家占蔔店的老板，我小姨之前介紹我過來看過的，所以有過一面之緣。”

許餘笙說完，把手上的勘查箱放在了地方，順勢也蹲了下來，從箱子裏翻出了手套帶上，“胸口的兇器直插心臟，是一擊斃命的。”

“一個老太太能得罪誰？下手這麽狠。”黎凊染皺眉跟在她身後，也蹲了下來。

許餘笙搖了搖頭，眸光落在了死者的臉上，只見她布滿鴻溝的臉上表情十分驚恐，瞪大的雙眼也已經變得非常的渾濁了，恐怕最後連老太太自己也不知道得罪了誰吧？

“除了胸口，身上沒有其他的傷痕，根據屍僵屍斑，還有角膜的渾濁情況，死亡時間大概是在四到五個小時之前，也就是昨天晚上十二點到淩晨一點之間。”許餘笙又檢查下屍體的其他地方，“兇器的話，要等解剖的時候才能取下來，到時候我會直接送去檢驗，看能不能從上面再查出點什麽線索。”

說完，許餘笙又從勘查箱裏拿出了相機，“凊染，你幫我去……”

“凊染？”她話說到一半，轉頭就見黎凊染正盯著屍體不知道發什麽楞，“你在看什麽？”

只見黎凊染眉宇緊蹙，胸口起伏不定，似乎在壓抑著什麽，半晌，才聽她喃喃說道，“餘笙，那個刀柄……”

“刀柄？”許餘笙聞言皺眉看了一眼，屍體胸口處插著的刀，“刀柄怎麽了？”

“那個刀柄，我昨晚在悅色的監控視頻裏，曾經看到一把一樣的。”黎凊染攥緊的手，指節有些白，“就在慕堯的手裏。”

許餘笙的瞳孔驀地收縮，“你…你確定你沒看錯？”

“那段視頻我看了很多遍，不會有錯的。”黎凊染閉眼搖了搖頭，深嘆了一口氣。

許餘笙眉頭緊鎖，看著低眸緘默不語的黎凊染，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合適。

就當兩人都沈默的蹲在屍體邊時，她們旁邊的岔巷裏突然傳來了一陣窸窣的交談聲，許餘笙聞聲轉頭看了過去，正好就看見祁莫言帶著一名年輕刑警，從岔巷的拐角走了出來。

“祁隊。”她隨即站起來看向他們。

祁莫言擡頭看向她，點了點頭，隨後又側身跟身旁的刑警交代了幾句話後，徑直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。

“怎麽樣？”

“死者身上除了胸前的致命傷，其他地方沒有發現有別的傷痕，根據死亡情況的推算，她的死亡時間大概是昨天晚上十二點到淩晨一點左右，除了這些之外就沒有什麽別的發現了。”說到這，許餘笙頓了頓，看了眼旁邊的屍體，“不過，剛凊染說死者身上插著的那把兇器，跟她昨天在悅色監控視頻裏看見的，慕堯手上拿著的是一樣的。”
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祁莫言聲音很平靜，“這兩個案子可以並案調查，先把兩起案子受害人的身份都先確定，然後還有他們為什麽出現在案發現場的原因，以及所有關鍵的時間節點，今天上午之前，我全都要看到，黎凊染這些事就交給你，然後一洋在那邊跟報案的人了解情況，你可以先過去幫忙。”

“好。”不知什麽時候也站起來的黎凊染，在許餘笙的身後點了點頭，隨即收斂情緒轉身向右側走去。

說完，他又把目光落回了眼前的許餘笙身上，“你到時候把兇器取出來，立刻送去檢驗，我有個大膽的猜測，不知道能不能在上面得到印證。”

“什麽猜測？”許餘笙隨即問道。

祁莫言默了片刻後，開口緩緩說道，“兇手，或許另有其人。”

清晨的陽光透過雲層，自由的散落在大地上，驅散了縈繞這座城市整宿的陰霾，溫暖而明亮。

高樓林立的城市中，一間從外表看起來並不打眼的屋子的閣樓內，此時床上正平躺著一個人，陽光從屋頂的窗戶垂落下來，落在了他的臉上，映襯著他的五官精致而漂亮，像一個睡美人。

或許是陽光有些晃眼，就見他的睫毛忽地動了動，下一秒，便緩緩地睜開了眼，耀眼的陽光刺的他眼睛生疼，讓他下意識的蹙眉，擡手要去擋。

他的手擡起的同時，還伴隨了一陣金屬的異響聲，但是狀態朦朧的他卻沒有註意到，直到他把手觸在了額頭上，冰冷的觸感讓他眼中的迷離倏地就散開了去，這會他這才看到自己眼前的手上，正套著一個黑色的鐵環！

他心裏陡然一驚，整個人驀地就彈坐了起來，在看清眼前陌生的環境後，便怔楞住了，“這…這是哪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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